周围人看着两人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和狼狈的吃相，都觉得这是两个务工回家的工人，不由得躲开了一些距离。

“妈的，你看看王宗那个兔崽子，穿的这个干净，还穿长袍，他也不怕绊腿。”赵凌云一边吃着热气腾腾的地瓜，一边鄙夷的看着不远处手持着折扇，身穿着一身淡蓝色长袍，神情十分臭屁的王宗。

江淮看着王宗装模作样的神情，险些噗嗤一声笑出来，慢慢的转头看了一圈，出门之前还穿戴整齐的众人此时都变了个样子，有装成商贩到处晃悠的，有装成商人的，翘着二郎腿坐在长椅上，皱着眉头不停低头看时间的，也有像江淮和赵凌云这种，装成工人的，当然了，王宗属于一个异类，他装成的，居然是一个骚包的有钱人家的公子，不过看他挺胸叠肚的样子，倒也有几分公子的做派。

一行十几人，化整为零，伪装成各种职业各种身份，秘密地执行任务，打探消息，这才是众人最原始的老本行，此时重操旧业，竟然也有一种怀念的感觉。

“你们是去哪的？”列车员摇着黄铜的小铃铛，走到两人面前，皱着眉看着两人身上破烂的穿着和沾满煤灰的手脸，神情之中露出嫌弃的光芒。

“俺们去廊坊，廊坊，回家。”赵凌云见列车员过来，赶忙将吃了一般的地瓜揣在怀里，一双乌漆墨黑的大手在裤管上随意的擦干净之后，珍而重之的从兜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车票，嘿嘿傻笑着递给列车员，完全一副低三下四的样子。

列车员打着昏暗的手电，照了照两个人的脸，又看了看手里的车票，随即，目光聚焦在赵凌云脚下的蛇皮袋子上，挑了挑眉毛，指着袋子：“这里面是什么？”

“这里面是给家里老婆孩子带的吃的，还有给俺们老娘扯得花布，这不快入冬了么，给俺娘媳妇孩子都做一身新衣服乐呵乐呵。”赵凌云殷勤的将蛇皮袋子打开，露出里面的花布。

列车员原本鄙夷的看着赵凌云和江淮身上破烂的穿着，心中暗想，这两个人能有多少钱，估计扯得布也是裁缝店里最便宜的粗布，但是他的眼睛刚刚瞥见袋子里的花布，却突然愣住了。

一块大洋才能扯上一米的绢布！

这种东西对于有钱人来说，只是一件普通的衣服罢了，但是对于赵凌云和江淮这种‘务工人员’来说，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了，这两人怕不是下了血本才扯上这么一块六七米的上好绢布，即使对于薪水颇为优厚的列车员来说，买上这么一块布也要钱包大出血不可。

这样一来，列车员眼睛一转，计上心来，走到一边，拉着一个像是列车长一类的人走了过来，看着赵凌云半敞开的蛇皮口袋，眼中露出了贪婪的光芒。

“你们两个，跟我来一下，我们怀疑你们的袋子里带着违禁品，我们要检查。”列车长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周围埋伏等待着的众人浑身一僵，看着列车长和列车员的眼神也变得危险了起来，刚刚还和常人无异的众人，此时却像伺机而动的饿狼一般，手也慢慢摸向了各自藏在身上的凶器，一旦出现什么意外，等待列车长的不是上司的表彰，而是十几把刀斧加身的惨剧。

眼看着形势僵滞，赵凌云突然站了起来，面红耳赤的摆着手：“没有啊，没有啊，长官您可别乱说呀，俺们家里代代良民，可不敢带哪些违禁的东西啊！”

周围围观的群众看着赵凌云慌乱的样子，无力的解释，不由得都为他和一言不发的江淮感到惋惜。

这两个初来乍到的可怜人，还不知道这大城市的凶险和黑暗，看这列车长和列车员贪婪的样子，明显就是看上了两人袋子里上等的绢布，哪里有什么违禁的东西。

不过，众人虽然心中明镜一般，嘴上却不敢支吾，只得躲得远远的，瞪着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几人的闹剧。

“少废话，我们站长说有就是有，你那那么多废话？”列车员不耐烦的推搡了赵凌云一把，伸手去抢他脚下的蛇皮袋子。

他的手刚刚摸到袋子上，便被一直沾着煤灰的手紧紧握住，动弹不得。

一直沉默着啃地瓜的江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整个地瓜吃完了，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列车员的手。

“你，你干什么，你放开我！”娇生惯养的列车员哪里能承受的住江淮的大力握抓，徒劳的在江淮的手中大喊大叫，看着江淮平静如水的眸子，只觉后背脊梁上的寒毛倒竖，不住的颤抖。

那是低等生物对掠食者的惧怕，本能的惧怕。

列车长也看出了列车员的不适，下意识挥手想讲周围的卫兵叫来。

他刚刚提起一口气，想要叫喊周围的卫兵，江淮却突然松开了列车员的手，缓缓地站了起来：“不就是检查么，我们跟你们去就是了。对吧，大哥？”

说完，江淮走到赵凌云身边，亲切的搂住了赵凌云的脖子，大拇指轻轻的在赵凌云的脖子上划了两下，赵凌云会意，垂下了眼帘，眼中的寒光一闪而没。

“算你们识相，拿着你们的行李，跟我来。”列车长伸手一指江淮椅子上一直靠着的麻袋和赵凌云脚下踩着的蛇皮口袋，转身当先离去。